不知道就是知道，知道就是不知道。

柳夢潮微笑著看著白婭的臉龐，少女的臉龐被陽光照亮，豐潤的紅唇似乎輕輕地抿了起來，柳夢潮的目光繼續移動，移動到了白婭的之旁。

少女的眼睛之中反射著陽光，這陽光是那麽的美麗，仿佛吸引著人的腳步，讓人不忍移開目光去。

“你很美。”

柳夢潮沈思良久，發自內心的讚美道。

“謝謝，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這樣的話。”

白婭點頭微笑，似乎站在她面前的人並不是什麽生死大敵，而是初次見面的人兒。禮貌的讚嘆著對方的樣貌，這本就是基本的禮節。白婭的回應溫柔而簡單，就像她臉上現在洋溢出來的笑容一樣。

“不，我說的是真話。”

柳夢潮似乎有些手足無措，反而像是個初次見到心上人的小男孩，嘴邊洋溢著靦腆而害羞的笑容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有些事情我並不知道，但是有一些事情我知道的清清楚楚。這便是白婭想要表達的意義。她的嘴角彌漫著笑容，像是陽光一樣香甜的笑容。

恍惚之間，柳夢潮似乎覺得自己唇邊彌漫過了一股甜甜的氣息。他微笑了起來，走到了白婭的身邊，側過身，看著這個個子還沒有自己高的少女。

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吹了起來，吹過了少女的發梢，將淡金色的長發微微揚起，像是留戀的話語，挽留著柳夢潮的腳步。

柳夢潮沒有停下腳步，他只是側身，然後凝視著白婭的雙眼。

“再見。”

柳夢潮安靜地說道，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平靜，仿佛他並非前去趕赴一場將要開場的死亡盛宴，而是漫步進開滿了玫瑰花的花園。花園裏面鳥語花香，鮮紅的玫瑰花瓣撲滿了地面，像是紅毯一樣歡迎著柳夢潮的到來。

白婭楞楞地看著柳夢潮，看著這個男人從自己的肩旁走過。

所謂的擦肩而過，也許說的便是現在的時刻把？

白婭的眼簾低垂，靜靜地看著地面，地面上空無一物，只有一道淡淡的黑色影子匍匐在她的腳邊。

柳夢潮越走越遠，完全與白婭背道而馳。陽光似乎也想要挽留柳夢潮的腳步，用力地將柳夢潮的影子拉長了起來，重重疊疊地疊在了白婭的影子上。

白婭沒有說再見，因為也許永遠都不會再見。她想要轉過身，卻又在瞬間制止住了自己的行動，只是安靜地站立著，仿佛站立在月光下的桂樹。月影即使婆娑，風姿即使飄動，枝葉輕輕搖曳，卻沒有人走過。

白婭安靜地站著，沈默地站著，直到柳夢潮的腳步聲最終消失在了她的耳朵裏。她有些不甘地擡起了頭，凝視著空無一人的荒野。

此時此刻，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。

第一次，白婭想要和人說說話，說一說那些被埋藏在心底，但是永遠都不能夠說的話。那些話就像是月光，只能夠被藏在桂樹小巧的葉子下，任憑風吹過，卻絕對不會撒手。這些話很輕，生怕有風吹過，便會消散的無影無蹤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也許是一年，也許是一生，也許只是眼波在剎那間輕輕流轉，白婭重新活了過來。只見她先是輕輕地撩起臉頰旁的長發，輕輕地挽在耳後。長發不順從地露出了頭，在風中輕輕地搖曳。

白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小宛和劉陵，她下意識地想要張開嘴，卻沒有聲音從身體裏面發出來。這種沖突突然在她的身體裏面爆炸開來，然後她開始搖晃，像是疲倦傷心的人一樣地搖晃，連帶著地面上的影子一樣孤獨難過地搖晃。

轉身，白婭用白色的長裙面對著高小宛和劉陵，用自己金色的眸子面對著夏娜和露易絲。她想要昂起自己的頭，卻又在轉瞬間低下，靜靜地看著地面。

“再見。”

白婭輕聲地說道，仿佛只是在睡夢之中的呢喃。

沒有人回答她的話，就像月光從來不曾撫摸過孤獨的桂樹一樣，即使開滿了黃色的小花，也只有夜晚的涼風會悄然作伴，隨著時光入夢。

再見，也許是我們會再次見面，再見，也許代表著再也不見。

高小宛和劉陵兩個人沈默地註視著這一切，他們不知道柳夢潮那句再見是不是說再也不見，也不知道白婭的再見，是不是再說我們會再次見面。

即使在智商上沒有人能夠及得上的智者，此時也只有微笑，然後在心中默默地祝福。剛剛柳夢潮和白婭的對話，透露出了足夠多的信息，卻又隱藏了足夠多的信息。有許許多多的事情，是只有代行者與主神秘書兩個共同擁有的秘密。

“站在透明地玻璃房外看東西，難免會讓人的目光不夠清晰。”

高小宛看著已經消失不見得白婭，轉過頭對著劉陵微笑著說道。

“但是也許站在房間裏面的人，也沒有看清楚自己。至少，如果他想要從房間裏面向外看的話，也看清外面的世界。”

劉陵微笑著回應著高小宛的話，就像是好友之間的聊天。

“可是誰都不能夠確定，那個站在房間裏面的人真的看不到我們。”高小宛看著不遠處雙眸漸漸靈動的夏娜和露易絲，在劉陵的耳邊說道，“這本就是一件只有自己才會只曉的事情。而且……那個人又是那麽的聰明。”

“既然聰明，那麽他一定會喜歡挑戰。”劉陵輕輕地走上前，攬住了搖搖欲墜的夏娜和露易絲，然後說道，“還記得柳夢潮說過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嗎？”

“欺騙自己？”

“不，是讓自己相信。”

聽到劉陵的話，高小宛失聲笑了出來。他的眼角微微地皺起，像是被陽光下被吹皺的水面。

“這句話真的是極其有道理。”

高小宛輕聲地讚嘆。

“智者總是要將一些道理，無論他是誰。”

劉陵輕輕地怕打著夏娜和露易絲的背，將這兩個陷入沈睡的少女喚醒。至於白婭的人影，似乎早已經在他們開始對話之前便消失不見了，誰也不知道白婭去了哪裏，就像她不曾出現過一樣。

“下一個世界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共同作戰了。”高小宛輕輕地蹙起了眉頭，凝視著站在自己身旁的白婭，“不管怎麽樣，我們都要完成柳夢潮的遺願，將他的妹妹救出來。”

“高小宛。”劉陵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起來，只見她沖著高小宛搖了搖頭，“撒謊不是一個好習慣。”

高小宛再次失聲笑道：“只要你沒有看出來。”

“我並不蠢。”劉陵的雙眼在高小宛的註視下發亮，然後微笑，“至少並不比你和柳夢潮笨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楚智不是早就應該想到這件事情？”

“我覺得他想不到。”劉陵將食指豎在了唇邊，輕輕地吹著仿如蘭花的氣。

“沒有理由。”高小宛依舊在搖頭，只是唇邊的笑意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夠掩飾了。

劉陵也跟著笑了起來，只見她緩緩地說道：“我有理由。”

“是什麽？”

“女人的直覺。”

答案有些不講道理，只是這一刻在高小宛聽來，卻是世界上最有道理的話。誰能夠猜透女人的心，也許連柳夢潮都不行。或者，柳夢潮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做到的人？

高小宛大笑，然後仰面躺在地上，懶洋洋地曬著陽光。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像是在度假，閑適得讓人恨不得將拖鞋砸在他的臉上。

劉陵微笑著坐了下來，坐在了軟軟地綠色草坪上，小草並不長，仿佛厚厚的絨毯。
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
“養精蓄銳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這是男人的直覺。”

話說完，高小宛閉起了自己的眼睛，沈沈地睡了起來。這一次他確信自己不會陷入無邊的死眠，他也更加確信，當自己再次睜開眼睛迎接世界的時候，便是最後的時刻。

不一定是決戰，但一定會是一個結局。

一個讓人喜歡的結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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